布鲁克纳给指挥家汉斯·里希特小费丨“拿去，为我的健康喝上一杯啤酒吧！”
*布鲁克纳第四交响曲
布鲁克纳的小费
布鲁克纳是我很喜欢的一位作曲家，他的作品体现了他的为人，虔诚，内敛，但其中蕴含着令人震撼的力量。关于布鲁克纳的传记一般都会提到一段佳话，他居然在一次作品排练后给了指挥家里希特小费。
事情发生在1881年的维也纳，布鲁克纳的《第四交响曲》将要在那里首演。这次演出对于布鲁克纳来说至关重要，因为此前他所做的交响曲都以失败告终，部分原因是这位单纯的艺术家被卷入了一场音乐史上最大的派系之争。布鲁克纳是瓦格纳音乐的崇拜者，而当时瓦格纳与勃拉姆斯两大阵营正在为谁是贝多芬的正统继承人而打得不可开交。凡是与瓦格纳亲近的音乐家都受到了支持勃拉姆斯的乐评人汉斯力克博士等人的口诛笔伐。偏偏瓦格纳本人并不创作交响曲，出于斗争策略，便力挺布鲁克纳与勃拉姆斯争锋，进一步把布鲁克纳推向了风口浪尖。善良淳朴的布鲁克纳对此束手无策，据说有一次约瑟夫皇帝允许他提出任何愿望，他只请求皇帝制止汉斯利克在报上侮辱他。
工作上的失意，直接导致布鲁克纳在生活上也陷入了窘境，甚至要借钱糊口。古尔丁的《古典音乐入门》中文版中提到，布鲁克纳在写于1875年的一封信中说他已经负了债，但还要再借700福林。对此我持怀疑态度，不知道是否是误传或误译，因为700福林在当时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在金本位时期，700奥地利福林（盾）即黄金16.34盎司，折合1750法国法郎，约合70英镑（苏弗林），或1400德国马克，或340美元，如果换算为白银约260盎司，相当于230两中国纹银。倘若作为黄金留传至今，其价值约为12800美元，即使是作为白银，也超过3600美元，足够一家人在纽约曼哈顿岛上生活一个月了。那么对于布鲁克纳这样一个老实本分的音乐人来说，当时一次借这么多钱做什么用呢？不过抛却这则记述的真实性不谈，布鲁克纳的家境并不宽裕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虽然人生坎坷，但布鲁克纳并没有气馁。《第四交响曲》“罗曼蒂克”是他的代表作，写成于1874年，历经作曲家本人多次修改，终于在七年后迎来了首演（布鲁克纳在完成《第四交响曲》后的14年中，先后修订过至少5次，即使在首演获得成功之后也没有停止，充分显示出他在创作上精益求精的唯美态度，事实上，他的很多作品都被修订过多次）。为了把握住这次机会，布鲁克纳特意请来了当时奥地利最著名的指挥家，同样也是瓦格纳支持者的汉斯·里希特执棒。事实上，在那之前的许多年里，布鲁克纳一直试图引起里希特的注意，但并不成功。这一次，他的不懈努力终于有了回报，在里希特的指挥下，“罗曼蒂克”大获成功，成为布鲁克纳艺术生涯的转折点，而那一年，他已经56岁了。
汉斯·里希特（Hans Richter，1843–1916年），奥匈帝国指挥家。1876年在拜罗伊特指挥了瓦格纳《指环》组剧的首演。里希特生于匈牙利，就读于维也纳音乐学院，毕业后在慕尼黑、佩斯（今布达佩斯）和维也纳等地担任指挥，指挥了瓦格纳的很多作品。1897—1911年担任英国曼彻斯特哈雷管弦乐团指挥，首演了当时许多杰出作品，是历史上最伟大的指挥家之一。退职后于1912年回到拜罗伊特。
两位艺术家之间的那段佳话就发生在“罗曼蒂克”的一次排练之后。里希特后来回忆说，“交响曲结束后，布鲁克纳向我走来，他热情焕发，兴高采烈，我感觉到他把一枚硬币放在我手里。‘拿去，为我的健康喝上一杯啤酒吧’。”
据记载，布鲁克纳给里希特的是一枚玛丽亚·特雷西亚塔勒银币，这种钱币虽然已于1858年10月失去法定货币地位，但银币终究是银币，其贵金属的价值并没有消失，仍等于两个福林。作为小费，似乎不少，尤其是以布鲁克纳的家境来说，出手算是相当大方了。但给小费要看场合，要看对象。虽然在今天的乐迷心中，作曲家布鲁克纳的影响力远胜于没有任何音像资料传世的指挥家里希特，但回溯一百多年，两人的声望和地位正好互换。在那古典音乐一统娱乐圈的年代，里希特就是音乐之都的明星大腕儿。布鲁克纳给他小费一事，如果放在今天，无异于一个默默无闻的音乐人因为刘德华唱了他写的歌而“打赏”刘德华一百块钱。
话说回来，这一令外人不可思议的举动并不是因为布鲁克纳一时的得意忘形，他就是这样一个单纯得不谙世事的人，而里希特的配合，令这件事有了一个圆满的结局。他欣然的收下了这笔小费，但没有拿去买啤酒，而是将它嵌在表链上，一直陪伴自己到人生的终点。
最后，就让我们来看一看布鲁克纳给里希特的玛丽亚·特雷西亚银元。有女王头像的玛丽亚·特雷西亚银元始铸于1741年。1753年9月21日，奥地利的女王玛丽亚·特雷西亚与巴伐利亚选侯签订一项货币协定，规定了钱币的白银含量，以及盾（福林）与塔勒之间的兑换比率为2：1。同时，在钱币的边缘加铸铭文，以防不法分子切割偷银。日后广为流传的玛丽亚·特雷西亚银元在设计上采用了女王晚年的形象，由于该币精美大方，含银量稳定，颇受世人欢迎，成为硬通货而广为流通。它在奥地利作为法定货币一直延续到1858年，而根据1857年9月19日的帝国法令，该币此后仍不断重铸。直到二次世界大战时，玛丽亚·特雷西亚银元还在非洲许多国家通行。此币最独特的一点是，尽管它在两百年中不断在世界各地重铸，但钱币上的年份始终是1780年，也就是女王去世的那一年。
往期布鲁克纳：1、朱伟：布鲁克纳的交响曲；2、约胡姆：以巴赫做墓志铭的布鲁克纳信徒；3、哲人维特根斯坦论勃拉姆斯、门德尔松与布鲁克纳；4、古典大咖对布鲁克纳的评论；5、《布鲁克纳第八交响曲》（约胡姆/柏林爱乐）；6、Georg Tintner ：布鲁克纳《第一交响曲》；7、布鲁克纳最後完成的交響曲：第一交响曲(维也纳版)；8、布鲁诺•瓦尔特： 布鲁克纳与马勒；9、勃拉姆斯是面向过去的，布鲁克纳是面向未来的！10、倾听切利比达克丨他曾说：“音乐不是声音，音乐是‘无’。音乐是在某种条件下，能够从声音中得以产生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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